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2章 只想和離的七十二天

關燈
第72章 只想和離的七十二天

門縫裏鉆來刺骨的風, 燭光左右搖曳,夜色似水般流淌進來,肆意的侵入整間書房, 阮亭整個人掩映在那一片昏暗之中, 眉宇間透著冷涼。

甄玉棠回去甄府了?

阮亭唇角的苦笑又爬了上來, 身子僵硬在原地, 心頭的怒火尚未熄滅, 又添一層苦澀和無力,原來甄玉棠可以輕而易舉的拋下他。

她那麽狠心,她不要他了。

他本想著主動服軟, 給甄玉棠道個歉, 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甄玉棠就離開臥棠院了。

自始至終, 他就是一個笑話。他的堅持,他的自信, 面對甄玉棠時, 不堪一擊。

門口立著的小廝小心翼翼打量著阮亭的神色,他總覺得,自家少爺得知夫人回去甄府的消息之後, 落寞的令人可怕,又令人心疼。

他大著膽子,“少爺,可需要奴往甄府跑一趟, 把夫人請回來?”

氣氛很安靜,只有燭臺的光焰燃燒的動靜,半晌,傳來阮亭微涼的聲音, “不用了,你下去吧。”

他掩映在黑暗中,令旁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

小廝應了一聲,匆匆關上書房的門。

跳躍的火焰重新安靜下來,屋裏的光線亮了許多,阮亭半垂著眸子,陡然滑坐在梨木椅上。

他怔忪的望著墻角瓷瓶裏的幾枝梅花,這幾枝梅花,還未完全盛放,花蕊伴隨著尚未冒出頭的花骨朵,探出頭來,是昨個甄玉棠為他折的,說是他讀書辛苦,放在書房裏,讓他放松心情。

梅花還未枯萎,盛放著幽香,可是為他折梅花的姑娘,不要他了。

思緒萬千,似棉絮般覆雜混亂,阮亭似是想了許多事情,又好似只是坐著出神。

屋檐外傳來幾聲貓叫,為寒夜裏增添了一分熱鬧,阮亭眸色恢覆神采,望著不遠處的漏刻,原來已到午時了。

他直起身子,推開書房的門,徑直出去,夜幕沈沈,不見一點星辰,隱約可見星星點點的燈火。

天地之大,哪怕是街角的乞丐,也有避身之地,可在這個時候,阮亭突然生出濃濃的孤寂,他能去哪裏?

冷風夾雜著寒意呼嘯而來,阮亭身上只著一件錦袍,袍角隨風揚起,他卻似是感覺不到寒意,無意識的,走到了甄玉棠的寢間。

聽到腳步聲,屋子裏正打著盹兒的小廝身子一哆嗦,趕忙爬起來,“少爺,夫人不在,夫人回甄府去了。”

阮亭淡聲道:“我知道,你下去吧,不必守夜。”

小廝趕忙出去屋子,把門合上。

阮亭立在原地,遲疑了片刻,擡腳進去裏間。

這間新房,是阮亭特意按照甄玉棠的喜好修繕的,也只有在成親那日,他進來過,此後,他一直在書房裏住宿。

他看了一周,小圓桌上被收拾的幹幹凈凈,甄玉棠常看的話本子都被收起來了,梳妝臺同樣空空蕩蕩,甄玉棠平日用的珠釵耳墜都被帶走了。

一顆心不停的下墜,阮亭無聲苦笑了下,甄玉棠走得可真幹脆。

他朝拔步床走去,站在床頭,聞到一股沁人的清香,是甄玉棠身上的氣息。

阮亭崩緊了大半天的身子和心神,突然有了片刻的放松。

他試探著躺在床上,甄玉棠殘留的清香包裹著他,不知怎麽回事兒,許是心神繃的太久了,濃濃睡意湧了上來。

阮亭渾身上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動也不想動,他想,他只歇息一會兒就可以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慢慢闔上眼眸。

前世的夢又出現了。

先是成親不久,王娘子刻意磋磨甄玉棠,還有阮嫻一而再再而三的偷拿甄玉棠的東西,甄玉棠為他著想,數次忍耐這對母女。

王娘子要給她立規矩,起初,甄玉棠忍了下來。後來,王娘子實在太過分,她不再忍耐。

阮亭每日需要溫書,需要應酬,還有去縣學授課,沒有那麽多的精力關註府裏的瑣事。

他只看到,每次對上王娘子,甄玉棠總是占了上風。

可是,在夢裏他才知道,攤上這樣的婆母和小姑子,原來甄玉棠會偷偷躲起來生悶氣,她也會覺得委屈和煩躁。

很快,又是另外一個場景。

甄玉棠拿著一件寢衣過來,擺在案桌上,似是漫不經心的語氣,“阮亭,我瞧著你的寢衣破了縫兒,給你重新繡了一件,我繡工不好,給阿芙做衣服的時候,順便給你做了一件。”

他接過來那件寢衣,針腳確實稱不上精密,寢衣的袖口繡了一朵海棠花。

甄玉棠說是順便給他繡的,前世的他沒有懷疑。

可阮亭在夢中看到,甄玉棠特意跟著府上的老繡娘學了好久,這才嘗試著給他繡寢衣。

甄玉棠特意挑選的布料,柔和貼身,一針一線,也是她親手繡的。

期間,失敗了幾次,甄玉棠不滿意,她重新做了好幾件寢衣,才挑出最滿意的一件,拿去送給他。



去到京城後,阮亭成了狀元郎,初入官場,風頭無量。

不少世家貴女與夫人邀請甄玉棠赴宴,可甄玉棠去了幾次,便意興闌珊。

阮亭只以為是甄玉棠與那些人和不來,臨上值前,他問道:“在泰和縣的時候,你不是時常參加各種宴席?怎麽到了京城,反而不想去了?”

甄玉棠安靜了一會兒,懨懨的道:“宴席都一個樣兒,去多了就沒意思了。”

她期待著望著他,“阮亭,你能不能早些下值啊?”

他揉了下眉心,“你也知道,我初入官場,翰林院的事情都堆到我們這些新進去的人身上,我盡量早些回來。”

可惜,不巧的是,那段時間,正是翰林院忙碌的時候,阮亭到了下值的時間,濃濃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

過了一段時間,阮亭註意到甄玉棠重新恢覆了神采,繼續參加各類賞花宴等。

這件事宛若落入湖面中的一顆露珠,翻不起任何波瀾,阮亭沒有放在心上,官場上有太多的事情分散著他的精力。

也是在夢中他才知道,那些貴女邀請甄玉棠赴宴,還有那些和溫如蘊交好的小們,沒少明裏暗裏沒少擠兌她商戶之女的身份。

繞是甄玉棠一貫心胸開闊,可次數多了,她也做不到全然不在意。

那一段時間,她心裏不舒服,想要他多陪陪她。

可是,他是怎麽做的?

他全然沒有註意到甄玉棠的異常,不,應該是他註意到了,他並不那麽在意。

在官場與甄玉棠之間,他選擇了前者。

有一段時間,甄玉棠突然轉了性子,每天晚上,哪兒也不去,乖乖的跟著他在書房讀書。

等他處理好一天的公務,甄玉棠再跟著他一起回房。

看書時,難免遇到不懂的地方,甄玉棠的目光一移到他的身上,他就知道,肯定是甄玉棠又遇到不懂內容了。

甄玉棠每次向他請教,阮亭總要放下手裏的公文,來給她解釋。

可他也能看出來,甄玉棠不是真心想要讀這些四書五經的。

索性,他道:“ 若你是為了充實自己而讀書,可以去找一個夫子。京城也有不少女兒家在學堂讀書,夫人可以仔細教導的你,查漏補缺,方便你提升。”

“若只是做些面子功夫,便不必強迫自己看這些枯燥的經書,讀書只懂得皮毛,是很容易露餡的。”

甄玉棠很是生氣,說了一長串的話,最後道:“白日你要上值,我們倆連一起用膳的時間都沒有。晚上我在書房看書,也多些與你相處的時間啊!”

當時他是什麽反應?

他竟然覺得甄玉棠是在說笑話,成親的第二天,甄玉棠就鬧著要與他和離,後來還時常因為王娘子與阮嫻而與他起爭執,兩人拌嘴的時候,多麽過分的話都說出來過。

鬧著和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是甄玉棠對他情深意重,那個時候的阮亭,並不怎麽相信。

畢竟,他與甄玉棠最初結識的時候,甄玉棠是很明顯的表達過對他的討厭的。

直到此刻,阮亭才意識到,甄玉棠並不是在說笑。

前世時,一些世家貴女嘲笑甄玉棠徒有皮囊,沒有經過百年世家底蘊的熏陶,身上沒有那些書香氣韻。

甄玉棠不服氣,這才打算多看些四書五經。同時,她是真的想要多些時間陪著他,想和他多一些共同話題,不想讓他也跟著看輕她。

他說了那番話後,甄玉棠再也沒有去過他的書房。



除了王娘子與阮嫻,他與甄玉棠還會因為溫如蘊起爭執。

溫如蘊出身世家,她的母親與陸夫人交好,知書達理,溫婉端正,容貌同樣不俗。

若非他後來回到了泰和縣,他應當會與溫如蘊成親。

他打小便認識溫如蘊,溫如蘊還跟著他的身後叫過他哥哥,但在他十六歲之前,是侯府少爺,覺得縱馬禦射都要比兒女情長有滋有味。

等十六歲後,他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朝從天之驕子跌落雲層,又有了甄玉棠這樣的夫人,更是不曾想起過溫如蘊。

他從未對溫如蘊有過多麽特別的情愫,然而甄玉棠總是因著溫如蘊而與他鬥嘴。

次數多了,他也會覺得煩躁,“ 即便我與她有過什麽,也已經過去了,你到底在鬧騰什麽?莫不是你喜歡上我了,在吃醋?”

甄玉棠小巧的耳珠染上一點紅,她嬌嬌的,很快否定道:“你別多想,我才沒有吃醋!”

他逗著她,“只否認了一個,那你是喜歡上我了?

甄玉棠像個炸了毛的貓兒,“沒有,是你喜歡上我了才對吧!”

他道:“你非要質問我與溫如蘊的關系,那你說一說,你與林知落、與陸遇,又是什麽關系?”

甄玉棠輕哼了一聲,“我不告訴你。”

阮亭也不在意,“從泰和縣來到京城的船上,我們就商量好了,既然你討厭我,我也是被逼著娶你的,在外人面前,我們當一對表面夫妻,私下裏,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不過,甄玉棠,你就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戴綠帽子的。”

前世的場景交替閃爍,出現在阮亭的腦海,他夢到了許多事情。

窗外傳來腳步聲,阮亭睜開雙眸,眼裏帶著血絲,他夢到了與甄玉棠的十年婚姻。

阮亭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本就偏冷白色的肌膚,更是格外的蒼白,恍若沒有了生命。

前世的他,以為甄玉棠驕縱跋扈,有著大小姐脾氣,他還以為甄玉棠不喜歡他。

直到此刻,他知曉了所有的事情,一顆心似是被拿著刀子翻來覆去的絞著,陣陣刺疼傳遍他的五脹六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